战斗终于结束了，但夜言还是觉得浑身烫得可怕，像是得了一场大病。他拖着虚弱的步伐走向自己立在那里的黑色高墙，高墙消散了，洛艾尔呆呆地看着夜言。
她的眼神有些动摇，夜言从她动摇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，他环顾四周——
那名被夜言钉在树上的圣骸教徒此时只剩烧焦的枯骨，在风中微微摇曳着；血流成河的土地变得一片焦黑，散发着死亡般的焦臭味；夜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脸，敌人的血液已经在上面凝固了，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。
他终于还是让洛艾尔见识到了自己血腥恐怖的一面。
“别怕……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夜言试着安慰对方，但这副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。
洛艾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，忽地笑了出来，像是认出他来一样。夜言被这个笑容一下就安抚了内心，尽管他还是觉得烫得难受，但内心仿佛吹了一阵清风，渐渐安静下来。
“我不怕呀，因为你本来就是恶魔先生嘛。”洛艾尔轻笑着，清澈的眼眸中映透着的夜言的脸也显得不那么血腥恐怖了。
在这个世界，女巫就该和恶魔待在一起啊。她想。
既然这个世界如此残酷丑陋，那就成为他们口中的女巫好了，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强奸她或是拿火烧她，还有名叫黑夜的恶魔会赶来她的身边拯救她……那成为女巫也没什么不好。
洛艾尔犹豫了一秒，试探性地伸手抚摸着夜言的脸庞，想替他拭去烟灰和血迹，没想到越擦越脏，擦到后面洛艾尔咯咯笑个不停。
夜言被洛艾尔的举动一惊，别过脸自己用衣袖擦起来，用手一摸才发现脸果然还是烫得惊人，他诧异于洛艾尔居然不怕烫。
夜言注意到洛艾尔脚上还缠着双股飞石索，经管这个圣器的主人已死，但它仍然牢牢地锁着洛艾尔的双腿没有飞向下一任主人。
这东西锁住了洛艾尔两回，夜言有些生气，于是直接将其吞入噬界之中，这样这东西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，更不可能锁住洛艾尔了。
“谢谢。”她笑了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夜言看着洛艾尔磕破的额头，很是心疼。虽然血已经止住了，但从额头沿着侧脸流到下巴血痕清晰可见。
“没事，小伤啦……”比起自己，洛艾尔此时更想知道夜言的遭遇，“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？”
洛艾尔的声音很温柔，像是一位知心的姐姐，大概她也知道现在夜言需要平静吧。换作平常夜言晚回来的话，洛艾尔就要有些不高兴地质问了。
“取衣服的时候遇到了很多追兵。”
“你傻呀，衣服又不是什么比命重要的东西，追兵多就不要了嘛。”洛艾尔以为夜言是逃避追兵才花了这么多时间的。
“付了钱的怎么可能不要呢？放心吧，我把他们全部解决了，我们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追兵会追过来了。”夜言说着有些犹豫，“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衣服只有两件。”夜言打开洛艾尔脚边由噬界幻化而成的背包，在开战的时候为方便作战夜言将其放到了她脚边。他从中翻出两件折叠好的新衣，一件黑色，一件白色，每件都制作精良，洛艾尔穿起来肯定很好看。
“那个裁缝背叛了我们，收了三件衣服的定金却只做了两件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就把他杀啦？”
“没有，我抢了他一些钱，然后顺走了一些原面料……就当作是补偿。”夜言说，“还顺道去买了些香辛料，应该够我们吃上好一阵了。”
听着夜言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胡闹的事，洛艾尔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，“你这人可真奇怪，明明杀起人来毫不手软，大可做不讲理的强盗，没想到还这么一板一眼。”
“我有自己的原则的。”夜言辩解。
洛艾尔还是笑，看着夜言的眼中多了许多柔情与感激，她深深呼了口气，“谢谢你，黑夜。谢谢你又一次拯救了我，谢谢。”
洛艾尔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经意间说了很多次谢谢，因为此时此刻她内心真的无比感激夜言，感激之情强烈到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语言表述完整。
每当她对这个世界失望，想要放弃自己之际，黑夜就一定会来拯救她。洛艾尔一想到如此，内心就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着，令她感动又心动。
她想着想着就眼红了，望着夜言的时候心狂跳不止，她按住自己的左心房，红唇犹豫地微微翕动，“我……”
“我教你的防身术呢？为什么没用上？”夜言忽然说。
即便夜言教授了洛艾尔一些防身术，却仍使得她落入险境，因此夜言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自己教的防身术没有用。
“啊。”酝酿情绪的洛艾尔被夜言突然的反问打断了，她一瞬间恢复了理性，眨了眨眼睛硬是把感动的眼泪憋回去了。
“我听你的话看见敌人就跑回屋子里去了，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屋内越来越闷……”她幽怨地看着夜言，“我还在想是不是你造的房子太完美了，没有留一丁点儿缝隙给我换气。”
“反正后来我实在是憋不住了，想要呼吸空气就从屋子内跑出来了……”洛艾尔有些委屈，“那时我缺氧得厉害，那还有精力打架啊，我只好本能地跑啊跑，然后就被那个该死的飞石索套住了脚。”
“果然是这样吗。”夜言严肃地反省着。
洛艾尔抬眼看了他一眼，“你意思是你果然把房子造得没有缝隙了么？”
“不，我是说光教你防身术果然不能很好地保护你。”夜言说，“只有让你掌握巨兽化才行，凭借巨大的野兽身躯，应该没有人能轻易束缚你。”
“哦，这样。”洛艾尔没什么兴致地附和，随后又打起精神说：“确实，我会好好学的，你也要负起责任好好教。”
“当然。”夜言点点头，“刚才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洛艾尔微微笑起来，夜言看见她这副表情立刻心领神会，抢先道：“是不是又想说男人都是色鬼了？”
“哈哈哈，”洛艾尔的笑声悦耳动听，她缓了口气才说：“我想说你该去洗洗脸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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