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见到江邈开车来接乔逸宁的时候，聊天记录里，乔逸宁跟季昀描述的那些或亲密、或暧昧的画面具象化。
隔着十几米的距离，江邈手挡在车门上方，等乔逸宁上车以后，关上车门，遥遥的与季昀对视了一会儿。
脚步无意识的朝季昀靠近一步，张了张嘴好像要说点什么，反应过来自己是怎样的举动，又有意识的收回半步。
两个人的目光同样的带着锋芒，亲近之人成为陌路，相见不想识，连打招呼都要较劲，堵对方先低头认输。
季昀几乎要捱不住，目光片刻游移，无意识的后撤半步，距离回到最初的样子，离得远，也近。
江邈似乎是笑了一下，像是胜利者，骄傲的昂扬着头颅。
高高在上的人低眼俯视他的手下败将，而后无声的扭头，绕到驾驶座那边，车辆驶离，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。
季昀垂眸，睫羽轻颤，微微蜷缩着的手指用力握紧，指尖陷进掌心，尖锐感带来一阵疼痛。
后撤的半步变成了一步，不期然撞上一堵人墙。
季昀一惊，下一瞬，一双大手从背后蒙住他的双眼。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，左右交叠着遮在眼前，前方的一切都消失，睁着双眼却像是陷入了黑暗。
紧握的手松开，季昀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，有些无力却又不容置喙的说：“放开。”
身后的人无限靠近，脑袋凑上前来，温热的鼻息就在耳畔。
“你不喜欢看，那就不要看。”嗓音低哑而富有磁性，“我帮你遮着，不好吗？”
“程昱。”季昀轻叹了一声，“我已看不见了。”
他缓缓抬手，手背搭在程昱手腕前，格挡开。
遮在眼前的手放下，让季昀的想法轻而易举的实现。
季昀转身，程昱像是变戏法一样，从背后拿出一束浅紫浅蓝渐变的绣球花，递到他面前，鼻间丝丝缕缕清新淡雅的味道。
“这花怎么样？”
季昀退后一步，跟程昱保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社交距离。
“花开得很好。”季昀说。
程昱暗自思忖，花开得很好，说明人也很好，他在季昀的心里，形象应该是好了不少？
“我尽心尽力选的，当然好了。”程昱又把花往前递，眼里一丝期待，“送你。”
“你劳苦功高。”季昀摇头，转身慢步走，“自个儿留着吧。”
现在程昱的状态，有点像是认真追着一个人跑的样子了。
火热的欲望很好的深埋于眼底，用无害的一面哄骗着他想要得到手的人，平静的水面下是无尽的深渊。
花季昀是不愿接的，他不想给程昱传递任何可以接近的信号。
程昱很优秀，显赫的家世，优越的出身，矜贵的身份，出挑的身材样貌，样样都是万里挑一的好，值得大多数人趋之若鹜。
但季昀不喜欢他，只这一个理由，他就可以一直拒绝程昱。
如果是在遇见江邈之前，程昱这样的，只要他出现在季昀的世界里，对季昀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善意，季昀就有可能疯狂且不计后果的爱上他。
对的，那时的季昀就是这么好骗，因而江邈轻易的得到他的真心，所以在丢弃的时候，大约也不会觉得可惜。
程昱不紧不慢的跟在季昀身后半步之遥，他强行把花塞进季昀的怀里，并在季昀反应过来之前，朝旁边撤了一大步。
“花在我这儿，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。”程昱笑了笑，说，“倘若能搏得你一笑，就算它有用，那我花费时间精力也在所不惜。倘若你厌弃，它就是无用，那就只有垃圾桶一条路了。”
季昀低头看了眼怀中开得正盛的绣球花，淡淡的说：“扔垃圾桶里吧。”
程昱眼中笑意敛去，顷刻之间，散得干干净净。
“扔呗。”他比季昀还更淡漠，“你不喜欢，它就一无是处，死物而已，想扔就扔了。”
前面不远处就是垃圾桶，季昀往前几步，手抬起，包装精致的绣球花正对着垃圾桶。
程昱面对着别处，余光却紧紧的盯着季昀的手指不放，一颗心高高悬起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。
有生以来的二十五个年头，他头一次因心生的欲念，给一个人送花，换着法子的试探着季昀的偏好。
不喜欢红玫瑰，就换成向日葵，不喜欢向日葵，就换成了今天的绣球花。
程昱喉咙滚动了一下，喉间艰涩不已，盯着的每一秒，都是一种深重的折磨。
季昀手指松开的刹那，程昱的眼睛有点花，心也跟着凉透了。
“不是，你还真扔啊！”
程昱长臂一伸，捞了一把，绣球花正落他满怀，扑鼻的清香萦绕，而季昀已经走远。
一个人的心，竟然可以硬成这样。
程昱不忿的跟上去，“季昀，你说扔就扔，就一点儿不觉得可惜？”
“花的不是我的钱，浪费的不是我的时间，可惜什么？”季昀反问，接着说，“注定不属于我的东西，我凭什么要留恋呢，扔就扔了。”
他掀了掀眼皮，补充了一句，“放着碍眼。”
程昱无言以对。
实际上，他也并不是很怜惜怀里这束绣球花，捡回来的时候就被摧折过了，花瓣零落，看着远不如刚被带出花店时的模样好。
然而他脑海里浮现出季昀一开始说的话：花开得很好。
曾经为人赞赏过，现在零星残落，细心拾掇拾掇，一样值得所有人喜欢。
这是他决定把花带回家去的缘故。
“昀昀啊。”程昱低低的笑，垂下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，“要是你对江邈，也能有丢花的几分果决，就不会感到痛苦了。”
“我也想的。”
但是这花和江邈到底不一样，他耗了七年的光阴在里头，所付出的又何止是时间、金钱、精力、感情？
谁不想抽身的时候，潇潇洒洒，甩袖离开，头也不回，走得干脆利落？
可他在其中打滚，沾了一身泥泞，一时半会儿，他洗不干净。
季昀恼羞成怒，面向程昱时，横眉冷对。
“谁让你来管我的事情，我要怎么样，与你何干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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