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，靳祈怕是认不出你来了，你这般前去太危险了，少主醒来会怪罪我们的！”冰灵拉了拉沈玥璃的缰绳，想拦住她。
沈玥璃只是对她道：“没事的。”
“小姐啊，你清醒一些，就算你到了靳祈跟前，他也只会杀了你！”
“他不会的。”
沈玥璃一向很少失去理智，甚至是事情发生在她至亲至爱之人身上，她也能清晰有条理地做出判断，她从来不会让情感占据上风，这是她这么些年来一直能活下来的根本原因。
可是，今日她好像失了理智，没有条理，她坚定地认为，靳祈会醒过来，哪怕这想法荒谬得她自己都不信。
她驱马向前，向后扬起的衣裙与这战场不相符，太过柔弱，像是任何一个人的铁蹄而过都能将她碾碎一般的柔弱，白色的长发是她的标志，向后飞起时，像有一首挽歌缠绕在白发如幡上一般。
她终抵靳祈面前，也如冰灵所说那般，靳祈已经不记得沈玥璃了，所以他劈刀而来，誓要将沈玥璃砍死在这里一般，沈玥璃弃马跌在沙土里，靳祈依然紧追不休，滚刀向下，荆伊手中的暗器打落靳祈手里的刀，一边护着沈玥璃，一边拦着靳祈，靳祈却像疯了一般将荆伊和冰灵打成重伤，只是盯着沈玥璃，一心一意要杀了他。
“杀了白发女人，杀了白发女人，杀了白发女人……”在靳祈的脑海里，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，这是水南天的声音，这是他给靳祈下的指令。
所以靳祈便向白发的沈玥璃冲过去，手中的刀已经脱落，他又翻出了那把快要把宇文钰烨置于死地的短刀，依然绿幽幽，隔着很远都能闻到刀上淬毒的腥臭味，他也不知是怎么摆脱了冰灵与荆伊，挥着刀便要杀了沈玥璃。
沈玥璃忽然不再躲闪，那时她正跌在地上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靳祈神色狰狞地向自己举刀刺过来，一动不动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，用力地看着他的眼睛，她不信，靳祈会杀她。
“靳祈，我是沈玥璃啊。”沈玥璃轻声道。
沈玥璃。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坚定，过于明亮，也许她声音过于温柔，过于哀伤。
靳祈的脑海中好像有一根弦轻轻动了一下，一些残破的画面挣脱了束缚在他脑中横冲直撞。这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个人，很重要的一个名字，好像与这个名字有过很多故事，重要到能让他自灵魂最深处挣扎出一点点原本属于自己的思想。
所以靳祈满是仇恨和杀意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，脑中好像闪过一些画面，混乱无章，有沈玥璃笑得明媚时的样子，也有沈玥璃白发皇后嫁给他时的样子，还有她白发白雪难分，静静地躺在长椅上安睡的样子。
他的动作突然慢下来，刀子扎在沈玥璃脸旁边的地里，奇怪地看着沈玥璃，觉得这个人他认识，又觉得这个人他不认识，这个人好像很重要，又好像是他必须要杀的人，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实，哪个是虚幻，他痛苦地皱着眉，自喉间发出古怪的闷哼声。
但也只是一下，这一丝半点的理性立刻被汹涌而来的痛苦淹没，他紧了紧手抽出短刀，抵在沈玥璃的喉间，沈玥璃不闪不避，也不怨靳祈依然要杀她，她只是很难过，到最后也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，没有保护好靳祈，她用尽一生智慧，穷尽一身力量，最终好像，依然失去了所有。
宇文钰烨中毒病危，靳祈迷失神智，楚殇不得轮回，天下还是要乱的，好像她所有的努力，都是白费了，这样的绝望感让沈玥璃险些崩溃。
所以她的目光有些散，静静看着靳祈时，过于痛苦如刀绞的感受使她眼角溢出泪来，她说：“靳祈，你不记得我们了吗？”
靳祈的头痛更剧，好像是要炸开一眼，眼中一下子清明一下子混沌，他握紧了的刀子就在沈玥璃脖子上，轻轻一划就能杀了她，可是他的手抖得厉害，怎么也划不下去，眼中渐渐有了猩红的颜色，血丝密布了他整个眼睛，瞪得很大，显得极为可怖，也极为可怜，他死死地看着沈玥璃，时而觉得她亲切，时而觉得她可憎。
他觉得，他的头快裂开了，痛得快要死掉一般。
一个声音一直在说：“杀了白发女人，杀了白发女人，杀了白发女人……”
另一个声音只是温柔地说：“靳祈，我是沈玥璃啊。”
两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来回纠缠，他像是被拉扯着的一具木偶，马上就在碎成两半，他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。
等的便是靳祈失神这一刻，已准备多时的黎锦与蒙嘉从后一掌打晕了靳祈，怕他再有反抗甚至直接用绳子将他捆了起来。
荆伊与冰灵连忙扶起沈玥璃，问她有没有受伤，又仔细检查她是否中毒，忙活了半天才问：“靳祈这到底是怎么了？”
沈玥璃望着被黎锦与蒙嘉扛下去的靳祈，似一声叹息一般：“离心蛊。”
“什么？就是之前美人中的蛊吗？”冰灵低呼一声。
沈玥璃点点头，冰灵骂道：“就算将水南天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以泄恨！”
“敌军主帅被擒，这场战事，我们赢了，叫黎锦收拾战场吧。”沈玥璃低声道，翻身上马，他们赢了，以及，他们救回靳祈了。
敌军主帅被生擒，战场最忌讳便是这种事，于是敌军兵败如山倒，黎锦迅速收拾战局，在宇文钰烨不能主事的时候，黎锦便是所有人的定心骨，定得住人心，虽然现在有了沈玥璃，但他这个习惯仍是未改。
攻时如洪流席卷而来的将士退时也如洪流，他们丢盔弃甲，这边便士气如虹。
沈玥璃知道，这边有黎锦便足够，他是跟着宇文钰烨出来的人，收拾这样的局面不在话下，所以她的重心都放在靳祈这边。
前些天沈玥璃一直细问黎锦，问靳祈到底是什么样子，她一边听，一边想起了一些人，那些人已经去了很久了，却始终活在沈玥璃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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