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玥璃听着宇文钰烨急切跳动的心跳，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，真的太累了，身心俱疲，身体好像被撕裂成无数碎片，片片都写着痛苦，只想就这样窝着再也不要醒过来，就这样躲在这里一辈子。
“你去见楚殇了？”
“对。”
“有没有替我向他道歉？”
“有，你这么任性，我如何能不道歉，但他不会怪你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所以我才内疚。”
“睡吧，睡醒了，我们好好把宏祈安葬。”
“宇文钰烨，我万万没想到，到最后，是我杀了宏祈。”
“不是你，不怪你。别想了，睡觉好不好？”
“好……”
楚殇站在门口处，听着里面沈玥璃与宇文钰烨的对话，他清绝出尘的脸上露出些笑意，天下间，大概只有宇文钰烨的胸膛才能承得住沈玥璃的眼泪与痛苦吧？
今日有一场好夕阳，绚烂到燃烧的模样，火烧云在天边层层叠卷，像是谁在天上放了一把火一般，金色的阳光颜色深得像血，照在楚殇几近透明的肌肤上，还有那些柔顺垂落在肩头的白发也镀着金色的光。
可都比不得他眉间朱砂一点的妖娆，红唇像是抹着最正的朱砂色。
百转静静看着这样的师父，眼睛又痛又涩，他站在这夕阳时在，多像一尊下凡的仙人，只差一片云彩让他踩上，他就该要千仙而去了，她这样望着他许久，才轻声问：“师父，你怪我吗？”怪我拦下你，别再继续这样为了沈小姐耗尽一切吗？
楚殇望着这个徒儿微笑摇头，神色温柔悲悯：“不怪你，今日为师，教你万物成卦的下半式吧，众象归一。”
百转别过头忍回眼中泪水，点头点：“嗯。”
“天地万物俱有灵，可窥天地之秘，以一叶见世界，以一沙藏天地，然万物众象皆有因，因成果，果见一……”
“一为亡。”
“聪明的徒弟。”
“万事万物众生象，众生众象俱消亡，师父，你是想告诉我，凡人必有一死，万物终有覆灭之时吗？”
“对，国师所为，不过是顺应天命，趋吉避凶，佑护苍生。”
“你的苍生，就是沈小姐吧？”
“可你的苍生，是天下，百转，你的资质百年难遇，为师可以教你的东西已渐渐不多，你入红尘历世，为师却不愿见你坠入苦海，苦海不易渡。”
“你直接说你不想让我对你牵肠挂肚就得了，搞这么多废话，谁要管你了！今日我心情不这众象归一不学了！”
百转怒气冲冲一句，推着轮椅转头就走，谁要管他死活，要死赶紧死，死了自己就是大国师！
宏祈下葬那天，有很多人都来，楚殇刚刚替贾瞒与香香美人寻完墓，又替宏祈看风水，找的地方依然不错，有山有水，野花开遍，他若是真的地下有知，该是很喜欢。
大家都很怕沈玥璃难过，所以谁都不敢说太多话，也以为她会在宏祈的墓前哭断气，结果她只是沉默，甚至带些柔软的微笑，看着她的棺木一点点被黄土覆盖，看着小小的土包鼓起来，看着简单的墓碑立起来，她始终没有再哭喊过。
不该再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了，不该再懦弱混沌下去，宏祈若是知道自己这样，也会难过的，要让他走得安心一些才是。
这天，就连靳祈也来了，他没有穿那些扎眼的龙袍，只带了软软和绵绵过来，认真地上了一柱香，大家都怜惜宏祈，都喜欢宏祈，大家都不曾想过，宏祈是最早离他们而去的人。
软软绵绵扁着嘴呜呜地哭，圆圆胖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，红通通着眼睛，两个小玉人儿哭成了泪人儿一般，一声又一声小声地唤着“宏祈公子，宏祈公子。”
宏祈你看，大家都爱你。
“她还好吗？”靳祈问宇文钰烨，望着站在不远处静静而立的沈玥璃，冰灵和荆伊站在她两侧，担心她会随时倒下。
“总会好起来的。”宇文钰烨声音里有些疲惫，这些天，他为了沈玥璃，已经是耗尽了力气。
“萧凤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，你们要当心。”靳祈说。
“那你呢？”宇文钰烨扬眉看他，虽然自己死咬着不松口，不承认贾瞒的银子都在他们在这里，但事实如何大家都清楚，作为晋都皇帝的靳祈，他要从这里得到这些东西理所应当，他用再多的手段也都并无过错，从来，大家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，宇文钰烨从不曾怪他。
靳祈转身，看着远处山水，这里很宁静，宁静得不似睿陵城这个帝都该有的地方，山水环绕着幽深，远处山岚是黛色，近处清水缓缓淌，好副山河，这是他的国家，是他立誓要守的地方。
哪怕是一草一木，一山一石，也是他晋都的东西，都是他作为晋都皇帝，必须坚守着的领地。所以他不说话，他显得沉默又挣扎。
是啊，那我呢？我该如何？
他离去时，身影落寞，像着一个真正的帝王那样落寞，帝是孤，是寡，是至高不胜寒，是再也没有朋友。
想得到一些，就要付出一些，要坐上帝位，便要舍弃更多，这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，大家都明白，可是道理总归是道理，谁能做到清心寡欲，不争不求？
沈玥璃看着墓碑立好许久，终于抬了抬微垂许久的眼睛，望着楚殇：“你还好吧？”
楚殇已恢复常色，不见那些令人忧心的白发，肌肤也不再透明如琉璃一般，眉间的朱砂沈玥璃只听说过，从未见过，他总是藏得好，生怕自己看到，他只如平常一般笑得温润清绝：“我无事，你不必担心。”
“以后不要再这样了，好不好？”沈玥璃低声说，别再这样总是一个个悄悄做这些事，别总是什么都瞒着我。
“好，以后不会了，你不要想太多，只是有些累而已，没有百转说的那么严重，你知道，她一向喜欢大惊小怪。”楚殇笑道，惹得一边的百转白眼连翻，装吧装吧，装得哪天命都没有了，你就开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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