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先时候，他也是个好官，可是好官也是要活命的，眼看着晋都将覆，天下将乱，他不过是要替自己找条出路罢了，他有什么错？他什么错都没有！
“良禽择木而栖，我对聂大人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并无指责的想法，不过，你也说了，你只是想求一条活路，那我可以告诉你，投奔萧皇后，绝非是活路。我今日发现得了这阵法，明日就坏得了她的阴谋，聂大人，你是否该考虑重新选择阵营？”
对于聂峰的选择，沈玥璃根本懒得多加责难，每个人面对逆境的方式是不一样的，有的是奋起反抗，有的是顺应时势，聂峰不过是顺应了时势而已，沈玥璃不必对他往日的做法有何看法，没必要。
“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？你纵是天之异人又如何，他纵是大周国战神又如何？你们若是有办法，大周国战神岂会沦为我国质子！”聂峰阴冷地看着宇文钰烨，并不为沈玥璃的话所动。
沈玥璃觉得这个人顽固得好让人生厌，于是语气也就不再客气：“可以，聂大人你若是觉得这么想好受一些的话，你就这么想好了。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，贾瞒在未有我的同意前，绝不会再给你半个铜子儿，没了钱你这个工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，你说萧皇后会不会留一个废物在身边？”
“你！”聂峰又要冲过来，但却碍着宇文钰烨，不敢有何动作，只是狠狠地盯着沈玥璃。
“我什么？你口中的质子可是将贾瞒拿在手里了的，也是你口中的质子将聂大人你的底细捞了个干净，我们地位如此不堪的时候尚能成此事，我们会怕一个萧皇后？笑话，聂大人你这会儿若是下不了决心彻底背弃萧皇后，至少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，我这个人很仁慈的，总是给人后路。”沈玥璃大言不惭，臭不要脸，宇文钰烨都要听不下去了。
“后路？”聂峰显然不相信沈玥璃满嘴胡说八道，所以冷冷嗤笑，“谁人不知大周国沈玥璃手段歹毒，弑父杀姐，你这样的人会给人留后路？”
沈玥璃很是坦然地应下聂峰的“夸奖”，甚至还能带些笑意：“聂大人，按我个人的脾气肯定是不乐意看到你这样的败类活在世上的，可是靳太子手下缺几位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帮手，他是我的朋友，我当然很愿意帮他一把。”
“太子一无所有，凭什么让我帮他？”
“凭他有我们。”
沈玥璃的好脾气用光了，她来找聂峰，是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的，跟他废话这么久，无非是在一点点击垮他的心理防线，现在到了摊牌的时候，沈玥璃便显得咄咄逼人。
“聂大人，我与烨王爷在此，代表的是大周国，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，倾大周国之力助靳太子执掌朝政，贾瞒也好，你也好，只是我们这一过程的一个个步骤而已，你若是不依，我们有一万种让你立刻死去，留你到现在，无非是你还有些用处，你若是自己不要这用处了，那么，仅修建十八行宫祸害晋都之事，你就难逃死罪！更不要提，你早晚会是萧凤来的弃子！”
聂峰紧咬着牙关看着沈玥璃不说话，目光狠辣，似乎想看穿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计谋在等着他，也像是在想着她与宫里那位萧皇后，到底谁的手段更胜一筹。
宇文钰烨给沈玥璃倒着茶，弹了弹她额头：“为着一个外人把自己气成这样，你说说你，想些什么呢？”
沈玥璃白了他一眼不理他。
宇文钰烨好笑，提了提袍角，望着那位已有些崩溃的聂大人，很是温和：“聂大人，内子脾气不好说话有些暴躁，你莫生气，我们也并未叫你立刻背叛萧皇后，无非是想让大人看一看，谁更值得你忠心追随。”
聂峰退了一步，重重跌坐在椅子里，他想前些天上朝，姜庆那个大嘴巴在朝堂上当着众臣子说，太子殿下靳祈对聂盼盼百般讨好，是为了拉拢他的事，这话传到了萧凤来耳中，未过多久萧凤来便叫他去凤仪宫。
那天的萧凤来像是发了疯了一般，大红的衣服在凤仪宫如扬起的火，冰凉的红色指甲抓着聂峰脖子，像是恨不得活生生掐死他，却笑得妖媚如狐：“聂大人，听说你要投靠太子殿下？”
聂峰哪里敢？他求来求去不过求活下一条命来而已，故而连连摇头求饶，萧凤来不肯信他，逼着他在地上跪着爬了三圈又学狗叫，萧凤来狂笑出声，笑得都要流出眼泪，脚上的铃铛疯狂作响，一脚踩在聂峰的下身：“聂大人啊聂大人，好说当年你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一品大臣，何以沦落至此？”
聂峰不敢回话，他受萧凤来的羞辱不止一次，朝中百官鲜少有未受她折磨的，不管是忠于她也好，违逆她也好，只要哪天她心情不好了，就要拿人出气，不把人当人。
他曾亲眼看着先皇后被萧凤来虐杀至死，那个女人不说好与不好，但总归是一条人命，萧凤来却如同对待牲口一般百般折磨凌迟，活生生将先皇后虐待至死！
这样疯子一般的萧凤来，聂峰怎敢轻易背叛？
更不要提萧凤来势大已不可挡，一个靳太子，真的能与她抗衡吗？
不是聂峰不肯相信沈玥璃，是他根本看不到这个世间还有任何希望，这天下，已经救不回来了。
他突然喃喃自语，似对宇文钰烨和沈玥璃说，又像是对自己说：“当年若是太子殿下有本事，能对付得了萧皇后，我何至于如此？本朝皇帝沉迷美色，事事以萧皇后为先，我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一个晋都，落入妖妇之手！我若是有办法，何至于此，何至于此！”
“现在她已彻底得势，太子殿下更不是她的对手，避其锋芒尚还能保得一命，再与萧皇后缠斗，我看，太子殿下的命只怕也要丢了，更何况我？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，再卑贱的活着，也比死了好！”
这位可怜的聂大人说着竟淌下几滴老人浑浊的眼泪来，能做好人的时候，谁也不想做坏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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