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宇文钰烨醒来，只觉得头痛欲裂，当然也少不了一顿别人在他耳边的叨叨骂声，身子都这副鬼样子了还要喝酒，喝死算了！宇文钰烨呵呵笑着不解释，只是有些恍然，昨日晚上他似乎抱着一个人，那人像是沈玥璃，但清早起来，却不见了踪影，大概真的是喝得太多醉得糊涂了，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。
他已不敢再有任何奢望，如今的他，坚定不移地相信，沈玥璃，是不可能再对他有半分好颜色的，也是绝不可能再靠在他胸口让自己抱着了的，哪怕是一个看似温和了许多的眼神，宇文钰烨也相信，那只是沈玥璃对别人才有的眼神，对自己，她必然是凛冽如刀锋。
再习惯性地往胸前一探，摸到了那个安放在那处的小玉人儿，上面好像沾了些东西，看着像盐渍，他将玉人儿擦擦干净再次贴身放好，喝了宏祈递过来的醒酒汤，又喝一大碗苦得发涩的药，扬扬眉头拍拍衣服：“走吧，今日咱们上街去看看。”
啊，对了，宇文钰烨喝得烂醉如泥的那天晚上是九月初九，就是那个他将沈玥璃伤到死地的九月九一周年后。
不过是一段日子没上街，这疆北已是改天换日一般的景象了。就像是为了应这秋日的景，疆北有点愁云惨淡的味道。
于自私的人来讲，别人的死活并不是他们看重的东西，别人是不是过得不公平，过得劳苦跟他们也没有关系，当这些人所遭遇的不公，这些人所被迫接受的苦难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时候，他们越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。
疆北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种族，他们的自私比之普通人要强上数百上千倍，至少普通人不会为了活过五十岁，而推着几个无辜的小姑娘受尽进黑暗无边的地狱，他们还会在一边高喊着伟大，崇高之类的字眼。
生而为人的阴暗面，在疆北这个地方有着绝对的展现，他们会用尽你所有不能想象的恶毒行径，告诉世人，人，是可以肮脏恶心到如此地步的，当你看到卖子求荣，卖妻求财的这种事情时，不要觉得讶异，这对疆北的人来说，只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。
对几个小姑娘尚且如此，更不要提对大人了。
靳祈掌权疆北之后做的事情有收缴兵器，招兵买马，还有，困人为奴。
但一开始，他也没想过要这么做的，一开始的靳祈靳太子他也算是一个很忠厚的人，他是这么说的：为了让疆北有更好的发展，为了以后疆北子孙的幸福，他决定请一些人，一起修整疆北那条全是石子拼成的路，把这条路修成一条平整的，宽阔的，像官道一样舒服的马路，干一天活儿五个铜板。
他料错了疆北的人，疆北的人他们是想活到两百岁那么久的，那么他们的子孙过得好不好这回事，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，两百年啊，他们可以娶很多个妻子，生很多个孩子，说不定孙子的年纪比儿子的还要大，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的儿孙辈出这种苦力？一天五个铜板在他们眼里看来不划算，不想干。
靳祈便加钱，干一天活儿可得十个铜板，这个价格放诸任何地方，都是一个很优厚的市场价，比起流七月请蛮族的人打铁铸兵器，累死累活一整天却只给三个铜子儿的抠门，靳太子他简直仁慈善良宽厚。
但疆北的人还是不乐意，加了钱也不乐意出卖劳动力，靳祈他就不明白了，这些人有钱不挣他是不是傻啊？
他便去问，这一问不得了，哟嗬，原来这些人是眼红早先入了伍招了安的兄弟，他们一入伍便是三十两白银，每月还有例银，还有官家饭可吃，可是一到他们这些干活儿的人身上，就只剩下一天十个铜板了，天差地别的待遇啊，除非你一天给一两银子，我才答应帮你干活。
靳祈给他们气乐了，早先大爷我招兵的时候你们嫌当兵累，不肯来，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你们不肯赚，后来大爷我雇用你们修路你们还是要嫌钱少，逼着大爷我涨价，涨一次还不算，你们还得自己定价格，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啊！
不肯干是吧？要钱是吧？大爷我有钱也不乐意给你们了！
于是靳祈他颁了这么条律令：凡军中能抓来一个壮丁干活的，赏铜钱十个，抓得越多，赏得越多，上不封顶，有本事你们抓就行了。
此令一出，那叫一个轰动有效，四万疆北大军啊，一人抓一个都不得了，更不要提抓得越多赏得越多了，这些人他佩了刀剑受了训练，比起疆北普通的壮丁来讲，他们有战斗力得多，而且他们一般成群结队出现，一抓抓一堆，一根铁链捆着赶去修路。
不听话要逃跑的人不少，没头系，咱有鞭子伺候！
疆北招的那四万兵，成了工头，负责监工，靳祈的那批精锐没有参与进去干抓人这事儿，一来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不图那几个子儿，二来，他们若是掺和了，难保那些疆北的兵不会有想法，不如让他们自己窝里斗。
于是，满大街都是一串串密密麻麻由铁链串起来的人，搬着石头扛着沙泥修着道路，不少人身上带着鞭伤，皮开肉绽，蓬头垢面，惨不忍睹。
由疆北的兵管疆北的人，啧，此法绝妙，宇文钰烨看着便发笑。
冰灵她很难理解，这里面的人大多往日里还一起喝过茶，聊过天，怎地转眼就能变了一个模样，打起自己的族人，下手之狠简直令人发指，宇文钰烨笑着替她解惑：“一个人这样做，是很难引起大家的共鸣的，当很多人都这样做的，就会形成效应，大家会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，不这么做会被人排斥，形成这种效应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，两三天足够了。靳太子，当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。”
“本宫谢过你夸我了啊，别再找我喝酒就行。”靳祈不知何时来，摇着扇子踩着步子冷冷看着修路的人。
宇文钰烨发笑：“你把这些人当成奴隶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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