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毓蕊在这种安静宁和的时候倒少了几分媚色，多了一些平常女儿家该有的自然端庄，只是声音却飘浮：“你今日让我领着那些闹事的人闯进相府，倒把我和沈家这桩丑事撇干净了。”
“不好吗？”沈玥璃笑问道，那个给闹事之人银子，让他们冲进沈家哭天喊地为难张大人的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沈毓蕊。
出事的时候沈毓蕊也正在沈家外面，听沈玥璃的话避开了风头，不然今日那大牢里关着的除了沈毓曦和沈耀翎之外，还要再加一个沈毓蕊了，到时候，事情反而不好办。
“当然好，我跟你一样，恨不得他们几个立刻死了才好。”沈毓蕊叹道，“只是如你所言，谈何容易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沈玥璃拉了拉身上的薄毯把身子裹得紧了些，看来沈毓蕊今天晚上来这里，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与自己闲话家常。
沈毓蕊想起一些家中丑事，这些事说出去让人不齿，甚至是遭人唾骂，于是她启唇一笑，勾着几分冷意：“你知道那些尸骨到底是谁埋的吗？”
“我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，是沈家的人所为就够了。”沈玥璃坦承地说道，在她的眼里只有目的，过程和原因这种事并不是值得深究的。
没有想到沈玥璃会这么说，沈毓蕊再一想沈玥璃的性格却也觉得这才是她的性子，便也不吊沈玥璃的味口说起了些“趣事”。
“沈耀翎有些隐疾是外人不知道的，这隐疾虽然要不了他的命，但传出去足以笑掉人大牙，所以需要年年用药这么养着，府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大夫人和沈毓曦，连父亲都不曾得知。枯兰草是他药方里最重要的一味，但遍寻不着，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，所以他们自己种了起来。那些死掉的人多是刚入沈府不久的家丁下人，这些人命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，埋尸骨的人不是一个人，是他们三个人。”
她说着停了一下，像是好笑一般：“想出这法子的人是大夫人，杀人的是沈毓曦，埋骨的是沈耀翎。只是三年前沈耀翎去了别的地方，沈家这才安生了些，没有时不时就失踪不见的下人，倒是屋后的水井里不时浮上几具死因不明的尸体。”
沈毓蕊说罢看着沈玥璃：“这样说来，好像你歪打正着正好把他们三人都关进了大牢。”
沈玥璃的问题却不在此处：“如果沈耀翎的隐疾旁人无从得知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？”
沈毓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，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往事但又不想让人看出来，所以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微微抽动的眉角和唇畔，透着她压抑不住的恨色：“我见过。”
沈玥璃便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，掀开刚刚温热起来的薄毯，拉住了她的手。她却轻轻抽出来，反抓住沈玥璃手腕，指甲修得尖锐几乎嵌入沈玥璃的肉里：“五妹，别的事我可能会犹豫，但这件事，我会帮你，你要答应我，一定会杀了沈耀翎！”
她眼中有泪，在狐媚的眼线处滚滚汇集，仇恨的目光沈玥璃看着似曾相识，只是她却很抱歉：“只怕这次的事，动不到他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可以等。”沈毓蕊眨了眨眼，晶莹泪滴滚落，在她抹着浓妆的脸上显得悲凉：“这么多年我都等了，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。”
正如沈玥璃所言，在跟沈家过招和阴害这件事上，的确是没有什么大获全胜的说法的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更何况是沈家这样的大户候门？
沈云霆回府的时候，沈玥璃已占尽上风，一双儿女连带着自己的夫人都被关进了牢房，京兆尹的折子已呈进了宫，只等明天一大早就要开堂审问，所以沈云霆并没有时间去跟沈玥璃大发脾气，也不能跟沈玥璃去吵闹一番。
他为官这么多年，早已看穿沈玥璃是不将沈家人杀绝不罢休之辈。单一个沈玥璃他无所畏惧，只是沈玥璃太懂得摸人心思，她摸透了皇帝的打算，将沈云霆赶到一个左右为难，只能静观其变的位置。
冰灵监视了沈云霆很久，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，也好奇地问过沈玥璃，沈玥璃听了只是说：“他不过是对自己的人有信心罢了，这个时候他动手做什么，都是给皇上和王爷把柄。”
虽说沈玥璃这一夜辛苦，又吐又跑的，但跟沈毓曦比起来，她倒还算是舒坦的了。
沈毓曦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，蚁鼠满地爬，床是稻草编，四周全是浑浊的空气，灰暗的光线照不出她自得的美貌，旁边的牢房里关着的人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脓，恶臭扑鼻。
她吓得花容失色，惊声尖叫，紧紧抱着大夫人不敢松开半点，哭得再无大小姐的形象可言：“娘，爹怎么还不来救我们？”
大夫人看着这个一遇事便方寸大乱的女儿，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悲伤，这么些年教了她那么多东西，可是她从来只学到个半桶水，就跟刺绣一样，哪怕是动作姿态再漂亮好看，绣出来的花儿也总要自己去修修补补才能成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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